蕙风楼烬馀幸草

In 天湾集, 泊人笔记

30岁的外婆

翻到外婆留下的诗词集《蕙风楼烬馀幸草》。向来认为像外婆那样的才女,虽不像爷爷那样被学界奉为宗师,但她作为女子,能达到当时的成就并在逆境中长期保持不灭的理想主义,真是不容易。只是她几乎没有著述行世,只留下薄薄一本册子,而如今不为人所知,是一种遗憾,所以现在用网络把她的文字发布出去,也算对新时代的一个适应手段。


义乌陈九思先生为《蕙风楼烬馀幸草》所撰序

蕙风楼烬馀幸草序

余晚岁寡交游,顾得奉手于当代女词人者三,曰螺川诗屋周炼霞、飞霞山民张珍怀、蕙风楼主蕙漪陈乃文,皆名重一时,而与蕙漪之会合尤奇。方余年十五六,随先外舅秋漪俞公,负笈夷陵,于时蕙漪之尊人饮廉先生亦以法曹游宦彼土,与先外舅极相得,往还殆无虚日。既而外舅辞官归杭州,饮廉先生适移任武林,旧雨重逢,过从甚密,文酒之会,余屡得侍座末,顾与蕙漪则未尝一相识也。越五十年岁辛酉,余梓所为诗曰转丸集,中有念奴娇一阕,追叙夷陵曩迹,蕙漪偶于其友人案上见之,即倚原韵见酬,并枉顾敝庐,慨谈往昔,自是始知其雅擅韵语,而深恨相见之晚也。盖蕙漪亦曾就学夷陵,与余同时,嗣后彼此皆在沪上,而蕙漪创建治中女子中学,开风气之先,甚有声于教育界。退休以还,膺上海市文史馆之聘,益多与文人学士交游,每搦管飞笺,发为歌咏,一篇甫出,脍炙人口。兹蕙漪将辑其前后所作为烬馀幸草,而命序于余,余衰耄无文,奚足为蕙漪重,然念晚岁会合之奇,谊不容辞。蕙漪闺秀中之事功人也,才足以闻于世,学足以副其才,故其诗词爽朗明快,无巾帼气;自然雅洁,无脂粉气;辞旨肫挚,无虚矫气,身经世变,无萧瑟气,读之可以概见其为人焉。尝与应君成一,合著义山笺注,甫就而应君谢世,稿散失不知所在,蕙漪坦然不萦于怀,其胸襟之旷达,又可知矣。吾侪老际明时,复得优游于翰墨之林,续风骚之坠绪,今螺川、飞霞皆有著述行世,切愿蕙漪之集,早日刊成,俾衰翁及身得快睹之也。
公元一九八五年八月,义乌陈九思敬识于海上寓庐,时年八十有五


外婆自序

自序

余生于崇明岛,即古之小瀛洲也。少小离家,随宦他乡,于故土文物,知之甚寡。先君生女子子三,余居长,先君尝喟然叹曰:“伯道无儿,中郎有女,余所望者汝辈矣!”忆髫龄时,先君每抱置膝上,教以千家诗,必背诵烂熟,方许就内寝,以是余年方十二、三,即学为吟咏,藉承亲欢。先君尝诏之曰:“女子作韵语,既戒纤巧侧艳,尤忌苦语哀音。纤巧则失凝重,哀苦则损福泽,皆非所宜。”余敬聆严训,永铭于心。年届笄结,随侍先君移官开封。开封故人文荟萃之区,因得请益于杨云史丈,悉出昔年所作呈教,丈阅之欣然,亲为指点,并赠以宋六十名家词选一巨帙,余灯下揣摩,成和欧词数十阕,丈披览良久,谓:“少年文字,当如初日芙蓉,绚丽多姿,不宜效三秋垂抑,萧索可怜”,余谨志之不敢忘,旋来沪,就读于持志大学,亲承胡朴安师、陈去病师及刘三师之熏陶,青灯有味,手捧一编,废寝忘食,孜孜不倦。卒业之后,课务劳心;结缡以往,儿女绕膝,吟事遂废。三十年代初期,痛遭大故,先君弃养。衰绖中裒集遗著“苏园吟草”汇为一帙,附拙作“蕙风楼诗词”若干首于后,将寿诸梨枣,以永手泽之流传,兼示秉承之有自。而八·一三抗战军兴,奔走救亡,此愿未遂。岁月不居,忽忽又五十年,复遭丙午之厄,外子罹难,余亦蒙殃,命同蝼蚁,噤若寒蝉,插架图书,悉灭秦火,荡然无存。如天之幸,四凶就逮,神州再造,日月重光,结习未除,又稍理雕虫之故技,然忧患馀生,老迈颓唐,少年意气之盛,中年哀乐之情,时异境迁,无有存者。徒以敝帚自珍,不忍尽弃,略为删削,遂成一册,命曰“蕙风楼烬馀幸草”,付之梓人,以待知交大雅之是正焉。
公元一九八六年六月,陈乃文自识于海上寓庐

 

10 Comments

  1. 谢谢,不过相比于她的外貌,更让我仰慕的是她的才华和理想主义

  2. 女子作韵语,既戒纤巧侧艳,尤忌苦语哀音。纤巧则失凝重,哀苦则损福泽,皆非所宜。钦慕呵“人如芙蓉文如人

  3. 谢谢您的关注。外婆蕙质兰心,是以号为蕙漪。她是我最仰慕敬佩的长辈。

  4. 嗯 看了你外婆的照片和自传后 我也非常倾慕敬佩

  5. 我家老爷爷常说,我们原来住在崇明岛,莫不是老邻居?

  6. 2013年,以《蕙风楼烬馀幸草》为主体的《陈乃文诗文集》于上海社科院出版社出版,由学者张晖整理,妈妈撰写前言,除《蕙》集之外还收录了诗词集《鸣鸾集》、小说集《我们的证人》,以及外婆在《持志大学年刊》、《万象》等刊物上零散发表的诗、词、散文、小说等作品。
    《陈乃文诗文集》封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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