宜昌的经历乏善可陈。在四天高效的会议进程中，宜昌留给我的，只是一座葛洲坝宾馆。不用说葛洲坝、三峡，连近在咫尺的长江也没有看见。所有的会议、餐宴，都在宾馆里进行，几乎没有跨出过宾馆大门。等会议结束，宜昌之行也到了尾声，没来得及多看一眼市容，就匆匆关进中巴，踏上去武汉的行程。

说起来这回我算是连着去了两个城市，虽然连它们的长相都没看见，还远远的路过了荆州、长坂坡等耳熟能详的古地名。出宜昌的时候，公路两边的绿色山丘就像叠纸般层出不穷，似乎永无至尽，让人这才忽然意识到这一带除了是发展中的现代城市，更是一片兵家必争的古战场。在这类每个毛孔都散发着远古的豪情壮志乃至血腥气的地方，连不高的丘陵都能让人肃然起敬，更不用说那些逼狭的山谷，刀劈斧凿的峭壁所能带来的帝王般的压迫感了。

其实比较深刻的印象是在去宜昌的飞机上。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怕坐飞机，怕起飞降落，但越怕越想看，瞪着眼目不转睛的看飞机从跑道上腾起，在那之前地勤会朝舷窗挥手致意（我猜那是一个类似迷信的业内惯例）；看飞机着陆时无可避免的一震，然后减速板张开，迎着狂风啪啪乱打。以前我是不敢看起飞降落的，不知何时学会了正视；就像小时候怕打针不敢看，而后来却慢慢变得喜欢亲眼看针头扎进皮肤见血的刹那一样。

从上海起飞时有很重的云，升空不到十秒就开始黑茫茫一片，整整过了5分钟才从云海里探出头来。穿出云雾的一瞬间，看见头顶漫天的星斗，顿时就觉得飞行多么伟大，又想起很早以前那个当女飞行员的梦想。这个时候窗外是深不见底的夜色，飞机下方有浮动的暗云，上面搅着团团丝丝的浅色雾霭，就像一锅浓稠的被人搅拌的粥。没有任何参照物，除了机翼上的那盏灯，和天上的星星。灯相对于我们完全静止，星星看起来也纹丝不动，飞机又没有任何颠簸起伏，因此很容易就产生了飞机静止的错觉。除了引擎的轰鸣，飞机平静得就像停靠在跑道上尚未起飞一样。我忽然想起了拉拉一篇小说里的最后一句话：

将来会有一盏灯，恒久不动地投射在静止的天幕上。

看小说的时候对这句的印象很深，现在觉得这句话和此时此景，十分贴切。有过很多次在黑夜中看电灯花灯霓虹灯的经历，从没有像这次一样感受真切。没有这盏灯，窗外的世界就是黑沉阴森的恐怖之地，我会拉下遮光板，飞机的颠簸也让人揪心揪肺；因为有了长久稳定的灯光，才会安然看向窗外，渡过这段我并不喜欢甚至畏惧的时光。一盏相对于你恒久静止的灯，一盏平静而孤傲，永不远离的明灯。原来只是机翼灯那样简单直白。

回到上海没多久听说了索普退役的事。唏嘘不已。希望他的新生活中，也会有盏恒久不动的机翼灯，照亮前方的一切罢。